字节为何“退游”？

如今的字节已没有了亲自做游戏的必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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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｜王鹏

编辑 | 顾彦

题图丨Pexels

2023年还没走完，字节游戏就停止了跳动。

近日，字节旗下两大游戏公司都迎来了动荡：成立5年、聚焦国内市场的朝夕光年，将迎来大规模业务收缩；收购不足3年、面向海外市场的沐瞳科技将被出售。这也意味着，游戏这一项业务正在被字节边彻底边缘化。

字节游戏这些年交出的答卷一直差强人意，这背后有着错综复杂的原因：“公司缺乏游戏基因”、“管理层欠缺游戏经验”、“重商业而轻内容”……多重因素叠加下，字节没有诞生出真正的爆款游戏，也没能从游戏业务中拿到足够的回报。

既是如此，字节已没有必要再继续做游戏。一方面，相比游戏业务，字节的信息平台和电商两个主干业务的吸金能力更加强大；另一方面，“去游戏化”后的字节，也不再和游戏厂商构成竞争关系，可以更好地以平台方和流量商的身份从游戏行业获益。

停止跳动

从上周开始，有关字节裁撤游戏业务的消息就在网上不胫而走。

11月27日，字节针对市场传闻回应称，旗下游戏公司朝夕光年将进行大规模业务收缩。对已上线的且表现良好的游戏，会在保证运营的情况下寻求剥离；对还未上线的项目，除少量创新项目及相关技术项目外，均会关停。

同日晚，针对此前“字节将以不低于50亿美元的价格出售沐瞳科技”的网传消息，沐瞳科技CEO袁菁也作出回应：沐瞳科技继续独立运营，会长期深耕游戏行业。“虽然面临着一些外部的变化，但沐瞳的运营自主性并没有变化。”

图源：网络

11月初，字节旗下的VR部门PICO刚刚经历了组织架构的调整，旗下多个团队的人员规模被缩减，其中就包括PICO第一方工作室下的VR游戏《闪韵灵境》全体团队。

这一波连续动作也宣告，曾被捧在手心的游戏业务，如今已被字节束之高阁。

字节是一个年轻的游戏玩家，2017年才开始布局休闲游戏、社交游戏的发行，旗下发行平台Ohayoo一年后因为首款流水破亿的游戏《消灭病毒》出圈，紧接着推出了《音速球球》、《我功夫特牛》 等多个行业爆款。

2019年，字节旗下游戏研发与发行业务公司“朝夕光年”正式成立，通过收购上海墨鹍、上禾网络等公司，吸纳来自各大游戏厂商的人才，先后成立了北京绿洲、上海101、杭州江南等自研工作室，并搭建了国内和海外两条发行线。

图源：朝夕光年官网

2020-2021年，字节游戏业务初见成效，在海内外先后代理发行了《灵猫传》、《全明星激斗》、《镖人》、《RO仙境传说：新世代的诞生》等多款游戏，重度自研游戏《航海王热血航线》、《花亦山心之月》等也正式上线，并取得了不俗的声量。

2021年，字节还继续以“买买买”策略扩充出海版图，先是在3月份以40亿美元天价收购了沐瞳科技，接着又在4月份收购了有爱互娱。同年年底，字节进行组织架构大调整，朝夕光年成为六大业务部门之一，与抖音、TikTok等支柱业务比肩而立。

不过，2022年，降本增效成为了游戏行业的主旋律，字节游戏也逃不过。到了年中，朝夕光年迎来了一波大规模裁员和项目裁撤，旗下四大自研工作室中，上海101工作室解散，其余三个工作室皆有20%比例的裁员，《DC英雄：放置联盟》、《全明星激斗》等多个在研项目就此终结。

2023年，本以为字节游戏会东山再起。年初，朝夕光年发行体系调整，国内和海外发行团队合并成立全球化发行工作室。7月和11月，在去年那波“瘦身”中活下来的核心项目《晶核》和《星球：重启》双双释放，上线之初都声势浩大。但没想到还没出11月，字节就做出了“退游”的决定。

图源：朝夕光年官网

严格来说，布局游戏业务6年来，字节交出的成绩并不理想，很多游戏上线后都没有掀起多大水花，即便是《航海王：热血航线》、《花亦山心之月》、《RO仙境传说：新世代的诞生》等爆款， 也都只有“昙花一现”的热度和流水，离《王者荣耀》、《原神》等真正爆款手游还相差甚远。

以今年上线的《晶核》为例，该作初期倒是展现出了不俗的热度和吸金能力，不但上线就登上了iOS畅销榜前 4 名，而且两周全平台流水便到了4-5亿元。但在铺天盖地的宣发结束后，其声量很快就由夏入秋，跌落到了畅销榜10名开外。

好在这些爆款短时间内不会消失，还有重新证明自己的机会。11月27日，《航海王热血航线》、《晶核》、《星球：重启》、《花亦山心之月》等多款字节系游戏都通过官方微博表示，此次调整“影响有限”，将继续制作和更新游戏内容。

败局早定

字节游戏没能走到最后不是偶然。

在早年的多个公开消息中，字节创始人张一鸣就一直以不爱玩游戏的形象示人，字节CEO梁汝波曾在采访中这样描述他，“不打牌，不玩游戏，不看碟，还给自己起了个封号叫「道德状元」”。这也让业界一直认为字节这家公司没有游戏基因。

不过张老板在决定入局游戏后，还是每天强迫自己打一个小时的游戏，以理解市面上的主流产品。也正因如此，才有了其在公司原神群里吐槽员工过度摸鱼的趣闻。但学会打游戏的张一鸣，最后还是选了一个不怎么打游戏的人来管理字节游戏。

图源：网络

朝夕光年成立后，字节原战略投资部负责人严授兼任了负责人，并在一年后全职负责字节游戏业务。公开资料显示，严授2011年毕业于清华大学自动化专业硕士，在咨询公司工作近两年后加入腾讯战略合作部，后于2015年加入字节，2018年接管了字节战投业务。

这份履历说明，在接手朝夕光年之前，严授并无游戏行业背景。而他本人对于游戏的理解，也因为曾在公开发声时说“《天天爱消除》做得不错”为行业人士所诟病。一个对游戏缺乏热爱和理解的人所带领的团队，也成了字节做游戏之初业内最大的质疑点。

事实证明，战投出身的严授，也总是基于投资思维和市场理解来展开业务。回望字节游戏的发展，可以发现其节奏和腾讯“先代理、后自研，重收购”的历史如出一辙。据媒体不完全统计，2019-2022年，字节跳动在游戏领域的投资至少22起，其中8起为100%的股权并购。

一味“买买买”虽然让严授麾下很快拥有了充足的兵马和丰富的项目，但他们终究没能做出好游戏。据悉梁汝波如此评价：虽然游戏业务取得了一定成绩，但过去几年字节游戏追求“大而全”，项目不聚焦，资源分散，应该把精力和资源投入到更基础、更创新、更有想象力的项目。

用直白的话说，字节在游戏业务上的打法，就是大力出奇迹、砸钱赌爆款。可是贪多总会嚼不烂，从过往的作品看，朝夕光年的自研游戏不但对热门游戏的模仿痕迹较重，而且在商业化和游戏性的平衡上也做得不够好，在上新速度和运营能力上都和竞品有不少差距。

还是以《晶核》为例，这款手游对标了腾讯经典端游《DNF》，同时又进行了3D动作、二次元画风等创新，就像是《DNF》和《原神》的结合体。但相比这些竞品，《晶核》的变现节奏更为急迫，上线两月后就因为一个新增的副本难度过高，让玩家认为有“逼氪”之嫌。

图源：网络

游戏的本质还是内容产物，是开发团队创作欲和表达欲的呈现，这样的产品想要成功，需要的是团队“为爱发电”的渴望、持续多年的深耕以及精益求精的打磨。腾讯、网易、米哈游等游戏大厂已经验证过这一点，字节游戏恰恰是缺失了这些要素。

聚焦主业

时移世易，如今的字节也没有了亲自做游戏的必要。

并不热爱游戏的张一鸣当初之所以要入局这一业务，其实就是看中了游戏对于平台营收和流量的重要性。

彼时，游戏对于字节广告业务的贡献很高。App Growing报告显示，2018年，游戏是抖音平台最大的广告主，4-5月期间广告投放占比曾高达34.48%；2019年2月，超过40%的手游投放广告时会选择字节系平台。

其次，游戏内容也和短视频天然契合，是字节系平台的重要流量来源。西瓜视频运营负责人曾透露，2017年，游戏类原创视频的发布量在西瓜视频所有视频类别中排名第一，游戏类短视频的日均播放量超过6000万。

再加上那段时间字节和游戏行业霸主腾讯的关系并不好，坐拥最大市场份额的腾讯不但不在字节系平台买量，还通过版权限制字节的游戏内容。比如，从2018年开始，腾讯多次向法院起诉，申请禁止字节系平台直播或传播《王者荣耀》、《英雄联盟》等相关内容。

图源：网络

种种因素驱动下，字节决定亲自下场做游戏，一方面可以通过延伸产业链在这个高毛利行业分得更多利益；另一方面也可以将版权攥在手里，填补旗下平台的游戏内容，进而保证流量的增长。

不过今时不同往日，广告、电商才是字节当下关注的重点。今年 3 月，字节跳动 11 周年年会上，梁汝波明确表态：未来一年，公司将聚焦投入信息平台和电商两个主干业务；游戏则被放在了“探索型业务”中。

相比于毫无起色的游戏业务来说，字节的电商业务可谓发展迅猛。有报道称，2022年，抖音平台电商交易总额1.4亿元，同比增长76%。在今年9月的一次活动上，抖音电商总裁魏雯雯证实，2022年，抖音电商GMV同比增长了80%。

在电商引擎的加持下，字节的收入已经超过腾讯。据外媒报道，字节跳动2023年第二季度收入增长超过40%，达到290亿美元；上半年营收约为540亿美元，而腾讯同期营收约为2992亿元，约合413亿美元。

与此同时，字节和腾讯在游戏版权的问题上最近似乎也达成了和解。2021年，火山小视频还因为直播《王者荣耀》赔付了腾讯800万元，但2022年之后，腾讯的法务部门基本停止了针对抖音的诉讼战争。

双方的商务合作也在重启。2022年3月，抖音开放了微信小游戏外链跳转，用户可以从抖音短视频直接跳转至微信；8月底，微信小游戏开始在抖音直播间投流；今年7月，《重返帝国》、《命运方舟》等中重度游戏在抖音开启直播。

日前知名王者荣耀主播张大仙官宣将于12月2日在抖音开启直播，是字节和腾讯关系破冰的最新迹象。《王者荣耀》官博还对这一消息进行了转发回复：“想你了，老朋友仙仙！”，说明张大仙即将成为第一个在抖音正规直播《王者荣耀》的主播。

图源：新浪微博

腾讯选择和解的原因，或许与其旗下直播矩阵近年的变化有关。2022年6月，企鹅电竞”正式停运；2023年8月，虎牙宣布战略转型，不再以游戏直播为重点；11月，斗鱼CEO陈少杰涉嫌刑事犯罪被逮捕。这样的背景下，腾讯游戏只能依靠更多的外部流量平台。

字节对此自然是喜闻乐见的，有了腾讯游戏作为广告金主和内容供应方，自己再去做游戏的性价比确实也不高了。而且放弃游戏业务后，双方在此领域也就失去了竞争关系，进一步加深合作也就有了保障。

归根结底，字节是流量的霸主，腾讯是游戏的王者，两者各司其职、合作互惠，或许才是对大家都好的结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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